&esp;&esp;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松懈昏厥。辞云真人在一瞬怔忪过后，率先飞掠出去。谢诀与云山众弟子紧随其后。
&esp;&esp;沈疏意回身吩咐霜天台众人：“清扫战场，接应那二人。”
&esp;&esp;要清理完这么多尸骸，把那两人从底下挖出来可不容易。众弟子纷纷应是，马不停蹄出动。
&esp;&esp;洛枕风尚留在原处，他愣了一下，望着沈疏意怔怔道：“首席，您的天纹……”
&esp;&esp;——沈疏意额间的天纹消失了。
&esp;&esp;消失的不仅是一道印记那么简单，更是他象征“天选”的尊荣身份。从此他或许不再会是位高权重、正道敬仰的霜天台首席了。
&esp;&esp;沈疏意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些。
&esp;&esp;然而猎猎风声里，蓝衣剑尊微微侧首，眉眼间不复往日冷冽无常，而是难得畅快的笑意。
&esp;&esp;洛枕风入霜天台这么些年，头一回见到他这般神态。
&esp;&esp;宛如意气张扬的少年。
&esp;&esp;“是啊。”沈疏意朗声轻笑，“天道已亡。此战，我们胜了。”
&esp;&esp;第107章 终局（下） 一眼万年。……
&esp;&esp;视野里泛着无边的血色。
&esp;&esp;犹如置身于一场弥天血雾之中， 无论如何也挥不散。他艰难地将灌铅般的眼皮撑开，寻找着那道身影。
&esp;&esp;看不见。
&esp;&esp;什么也看不见。
&esp;&esp;那灼灼烫人的一袭红衣，好像消散在了血雾之中。
&esp;&esp;心口处极疼， 万蛊钻心一般。那里分明已经许久没有知觉。
&esp;&esp;自三百年前，他剥下半身灵血， 便只剩下半边黑漆漆的枯心， 不人不鬼， 没有心跳脉搏。
&esp;&esp;很久不像此刻般， 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
&esp;&esp;丝丝缕缕的血线穿透胸膛，在那颗早已枯萎的心脏里肆意涌动着，一点点蚕食血肉。
&esp;&esp;视野彻底被血色占据。
&esp;&esp;他失去力气，意识如一片羽毛，轻飘飘掉入冰冷黑暗的深处。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
&esp;&esp;似乎很漫长，也许又只有片刻。
&esp;&esp;他听见一声轰然巨响， 惊天动地， 犹如什么巨物倒塌。
&esp;&esp;心脏本能般抽疼了一下。
&esp;&esp;他被稍稍惊醒，依稀感知到那些险恶阴残的血线开始丝丝抽离， 化散在虚空之中。
&esp;&esp;厄沼的“傀线”消失了……他恍惚离神地眨了下眼， 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
&esp;&esp;是她。
&esp;&esp;傀线消失， 血肉归位。可不知为何， 那心上的痛楚反倒愈演愈烈。
&esp;&esp;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 颤着指尖想要拨开视野里恼人的血色， 怎么都是徒劳。
&esp;&esp;甚至有那么一瞬间， 慌乱到记不清自己试图找寻的是什么。
&esp;&esp;眼前的血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esp;&esp;最终坠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esp;&esp;
&esp;&esp;“……按住他！”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灌入一片嘈杂。
&esp;&esp;奚元缓缓睁开眼， 漫漫白骨堆积成山，各派修士个个神情慌张地围在四周，目光都紧紧落在他身上。
&esp;&esp;五颜六色的灵力流光架在他身上，腕间被一道白玉锁链束缚着，秘纹流转，是个上品法宝。
&esp;&esp;左右两侧，白衣负剑的霜天台弟子正手忙脚乱按着他。
&esp;&esp;沈疏意立在跟前，见他睁眼，拧着眉道：“终于舍得醒了。”
&esp;&esp;奚元顿了下，阒黑的眼珠微微一错。
&esp;&esp;除了满地白骨，这里再无其它。巍峨高耸的巨木仿佛原地消失了般，连一片落叶也没留下。
&esp;&esp;“晓羡鱼呢？”沈疏意紧紧盯着他，“她跑哪儿去了，留你在这里发疯。若不是我们到得及时，你险些将自己眼珠子发下来。”
&esp;&esp;他挥挥手，示意旁人收回法宝，霜天台弟子也松开了手。
&esp;&esp;奚元阖了阖眼，像是没有听见。
&esp;&esp;他的面容苍白若纸，透着难以言说的冷败死气，眼尾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血痕，是他自己极力想要看清、生生抓出来的。
&esp;&esp;沈疏意眉目间覆下阴翳，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esp;&esp;他自认对眼前人有几分了解，能在他身上看到这般神态与反应，情况大概……糟到了极点。
&esp;&esp;下来以后，众人便没瞧见晓羡鱼的影子。
&esp;&esp;沈疏意正要再问，旁边一人大步上前，语气急得几乎带上了怒意：“我的徒儿究竟去哪里了？”
&esp;&esp;众人目光中，白衣青年一点点抬起眼帘，声音轻得像是化在了风里：“她非灵族后人，而是神木转世。为救苍生……也为救我，以身殉道，与魔神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