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也觉得这个好。”也有几人附和着,“而且字写得好,瞧着临摹翰林院侍讲沈学士的台阁体,秀润华美,写得极好。”
&esp;&esp;司马亮看着那张卷子,那字迹格外熟悉,虽现在考生都是台阁体,但笔迹之间还是略有区别,尤其是有些人的字一开始就经由大家教导,风骨已成。
&esp;&esp;他收回视线,冷不丁说道:“刚才外面的纷争大家可都听到了。”
&esp;&esp;院长们神色微动,下意识看向仪真县为真书院的院长。
&esp;&esp;仪真县为真书院的院长尴尬说道:“这人我也听说过,是个脾气固执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竟然就闹了起来,也太不识大体了。”
&esp;&esp;“不过那个江芸听说还真的只学了一年。”有人小声说道,“十岁才开始读书练字,这么也有这样的本事。”
&esp;&esp;“听说是个神童,那个县试和府试的卷子我看过,确实写的极好,不是夸夸其谈之人。”高邮州兴化县的蓝院长说道,“黎公已经收过两个神童了,再多一个,我觉得也很正常,就是慧眼识英雄呢,虽说勤能补拙,但在座的诸位也该心里清楚,那一分天赋便是许多人苦读多年也追赶不上的。”
&esp;&esp;众人闻言,也跟着叹气。
&esp;&esp;“蓝院中倒是心大,对一个小辈也如此追捧。”有人暗戳戳说道。
&esp;&esp;蓝院中也不生气,笑呵呵说道:“只是看到好苗子高兴而已,便是我不夸,他的天赋就不存在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是不可取。”
&esp;&esp;那人被软绵绵怼了一句,便跟着不说话了。
&esp;&esp;“督学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泰兴县求知学院的院长问道。
&esp;&esp;司马亮看向那面卷子,他这几日一直捧着江芸芸的那几张卷子,反反复复地看,甚至能背下来。
&esp;&esp;京城那边的信,他也能背下来。
&esp;&esp;司马亮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出生贫困,无力打点各部,能走到这一步全靠老师提拔,自然也想好好回馈老师,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如今他看着那一张张邸报,听到一点点风声,却只看到了老虎年迈,幼狮雄起,他的心不可抑制地摇摆了。
&esp;&esp;他也是想好好做这个提学的,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如此,在南直隶选拔人才,战战兢兢,不肯有一丝懈怠,江芸的才气他是看在眼里的,可京城的风云他也是略知一二的,他有心为朝廷选上这样的人,只是有些立场是不可能改的。
&esp;&esp;其实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一份是江芸的卷子,那个字,那个文风,那个气度,确实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他只是一开始视线,继续说道:“若是这里的卷子有江芸的,各位又当如何?”
&esp;&esp;院长们沉默了。
&esp;&esp;“你是说,他,他要小三元了!”有人失声说道。
&esp;&esp;司马亮笑了笑:“只是一个假设,江芸确实功力不俗,这几张里有他的名字实在太正常了。”
&esp;&esp;“按理这话我不该说,但是……”泰兴县求知学院的院长摸着胡子,眉心紧皱,“她现在瞧着好似有一些口舌官司,若是我们再选了他,只怕民声会彻底沸腾。”
&esp;&esp;蓝院长不悦说道:“难道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就把把他往后挪,这我是不乐意的,且不说考试有多严格,前两场考试我们虽不在场,但这场你们总是在的吧,戒备森严,他好像还是坐在前面的,文院长,就是在你前面,你还说他虽然卡点来,但是一点也不慌,瞧着很有气度。”
&esp;&esp;被点名的文院长是海门县通行书院的院长,闻言嘴里直发苦,连连摆手:“扯到我做什么、”
&esp;&esp;“我只是觉得至少这份卷子是他自己写的。”蓝院长坚持说道,“考题是考前两个时辰前现出的,是万万不可能泄题的,所以他既无作弊,又没有提早知道题目,那这份卷子他就是自己写的。”
&esp;&esp;“可现在外面闹得这么大,我们若是还选出他作为案首……”有人怕事,“岂不是显得我们也……”
&esp;&esp;泰兴县求知学院的院长皱了皱眉:“这话可不能说了,那都是学子们落榜之后的失态之语。”
&esp;&esp;“所以……”司马亮目光看向几位院长,“若是他真的第一如何?”
&esp;&esp;“我是觉得第一便第一,是他该得的。”蓝院长先一步表态,“为人师表就要明辨是非,不能让一个无辜学生受了委屈。”
&esp;&esp;“我,觉得蓝院长说的对。”泰兴县求知学院的院长犹豫片刻后附和道,“而且卷子一贴出去高下立见。”
&esp;&esp;也有一人附和着。
&esp;&esp;“自来文无第一,两张差不多的卷子谁能辨出好坏。”仪真县为真书院的院长嘟囔着,“我们只是不要他做案首,又不是说罢黜他的卷子,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sp;&esp;海门县通行书院的文院长也跟着点头。
&esp;&esp;也有一人跟着附和。
&esp;&esp;院长中竟然形成三比三的想法,众人便看向司马亮。
&esp;&esp;司马亮苦笑,只觉得造化弄人:“我若是能想明白何来问你们,你们现在倒好,给我抛下这么大的难题。”
&esp;&esp;院长们也一脸为难。
&esp;&esp;“育人更育心。”泰兴县求知学院的院长低声说道,“就事论事来说,刚才的事情还没有断论,但这封卷子却是有结论的,不能顾此失彼。”
&esp;&esp;司马亮沉默。
&esp;&esp;他盯着那张卷子,心中不得不感慨,一力降十会。
&esp;&esp;原来就是有人这么厉害,哪怕魑魅魍魉在搅动也阻挡不了他的展翅高飞。
&esp;&esp;他注定是大鹏,而非鸟雀。
&esp;&esp;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esp;&esp;——老师,我也尽力了。
&esp;&esp;他心里默默想着,却又生出一点隐晦的欣喜。
&esp;&esp;——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做得太过分,合情合理。
&esp;&esp;“那就不改吧。”司马亮低声说道,随后顿了顿,“说句难为情的话,就当结一个善缘。”
&esp;&esp;蓝院长顿时笑了起来:“是说,我听说那个江秀才可是脾气顶好的人,大家都是扬州人,若是他以后真的高飞了,诸位谁手里没几个爱徒啊,打好关系,总不会差的。”
&esp;&esp;“乡试都没过,哪来这么多高飞。”仪真县为真书院的院长不甘心嘟囔着。
&esp;&esp;“那诸位打算选那份卷子为案首?”司马亮按了按手,打断几人的暗波汹涌,平静问道。
&esp;&esp;六位院长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指向一份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