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江芸芸好奇:“怎么突然嘛,也不是只有外放这条路啊,一家子老老小小搬家,也是辛苦。”
&esp;&esp;文辰芳随口说道:“毕竟京城生活难啊,一家子的消耗就不能少,而且外放肯定是能挣到不少钱的,也好给自己养老啊,毕竟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被陛下看到啊。”
&esp;&esp;江芸芸叹气:“养老确实是个问题。”
&esp;&esp;“可不是,京官就看着厉害。” 文辰芳小声抱怨着,“其实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呢。”
&esp;&esp;两人就贫穷问题进行深入讨论后,最后齐齐叹了一口气。
&esp;&esp;——没钱,好难!
&esp;&esp;考功司分属韩文管辖,目前有两位郎中,两位员外郎,二位主事,令史十五人,书令史三十人,掌固四人。
&esp;&esp;平日里侍郎不怎么管事,大都是两位郎中主管,一应事情也都是汇报给两位郎中,若是有他们处理不了才会去找侍郎解决。
&esp;&esp;考功司主要负责官员的考核和升降,每三年、六年、九年会进行一次考核,再根据官员的称职、平常、不称职等表现,综合评定后决定其升降,所以它是阶段性的忙碌,平日里工作量不算大,但忙起来三四个月住在衙门也是常有的事情。
&esp;&esp;平日里两位郎中会分协处理各省命盗及各项议叙、议处,汇奏分管各处官员功过册,并一切告病、起复、开复、捐复、副缺、查案、行文、给照等事件。
&esp;&esp;江芸芸直接全盘接手了叶懿的工作和人员,上班第一天就打算开个小会,把工作进度拉起来,顺便把叶懿之前的工作材料看一下,免得工作断档了。
&esp;&esp;她一边忙着吏部的工作,一边听闻户部主事李梦阳在她耳边嘟囔着周太皇太后的事情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esp;&esp;原来是太皇太后在好不容易撑过四月后,在五月第一日撒手人寰,陛下就制谕礼部,让他们为自己的亲祖母、已故太皇太后周氏定一个谥号,四日后,礼部拟定谥号为——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成圣睿皇后。
&esp;&esp;这事干的陛下很满意,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内阁三位阁老就齐齐反对,随后百官又又又开始上折子了。
&esp;&esp;这个事情就要从谥号这个东西说起,周太皇太后的夫君就是朱祁镇,谥号为“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庙号“英宗”,一般后世尊称为“英宗睿皇帝”,现在太皇太后是被简称为“孝肃睿皇后”,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标准的“从帝谥”的谥号,有了这个“睿”字,太皇太后就可以祔享太庙啦!
&esp;&esp;所以问题出就出在这里,因为太皇太后不是英宗睿皇帝的正妻,她只是皇贵妃,按照嫡庶有别的说法,这事不能这么办!
&esp;&esp;自来只有嫡后才能与皇帝合葬,而且英宗睿皇帝早早就下诏说过只愿与钱皇后合葬。
&esp;&esp;这中间自然也有一番争斗,但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了,事情到了本朝,如今周太皇太后去世,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能不能加‘睿’字;第二能不能尊称皇后。
&esp;&esp;朝廷上自然又是一番激烈争吵,周家等勋贵察觉到和自己荣华富贵相关,自然是四面相合,一力赞同,一部分文官则觉得礼制不能改,自然是不同意,一个个引经据典,就连养病的吴宽也都出面凑热闹,剩下一部分人则是不停揣摩陛下意思,来回横跳,而那个时候的江芸芸正在加班加点干活,所以错过了如此热闹的事情。
&esp;&esp;十日后,陛下在召集数次大臣私议后,先退了一步,改变主意,将太皇太后的谥号改为“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成圣太皇太后”,简称“孝肃太皇太后”。
&esp;&esp;此事落下帷幕。
&esp;&esp;江芸芸不解:“那周太皇太后的想法不是都落空了。”
&esp;&esp;李梦阳点头:“对啊,陛下最敬孝道,英宗皇帝驾崩后,虽写了由皇太子即位,但特意强调了两点:第一钱氏名位已定,不得更改;第二皇后日后寿终,要和自己合葬。你看看,祖父都这么说了,英宗朝的皇后有始只有一位,他难道还能不遵守吗。”
&esp;&esp;江芸芸没发表意见,专心吃馒头。
&esp;&esp;“而且当时的内阁阁老彭时还表示两宫同称则无别,但钱皇后是嫡母,所以钱太后宜加两字,以便区分称谓,在拟号时钱氏被尊为慈懿皇太后,周氏则被尊为皇太后。”
&esp;&esp;“你瞧瞧,多厉害的手段。”李梦阳抚掌夸道。
&esp;&esp;江芸芸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
&esp;&esp;“别吃了,我与你说朝廷大事,你这嘴不发表意见就算了,还一直吃吃吃。”李梦阳不悦地扒拉下她手里的糕点。
&esp;&esp;江芸芸愁眉苦脸:“这我哪里能说道啊,我也不懂啊,如今两宫人死如灯灭,说多了也是不敬,而且陛下自己也非出自中宫,真开了个头,后面太后的事情如何处理,再者群臣闹成这样,陛下自来就心软,也不想事情拖得太久,但是总而言之,此事和我并无半点关系。”
&esp;&esp;“谁说的。”李梦阳施施然说道。
&esp;&esp;江芸芸连忙把筷子放下来,叹气:“那我不吃这顿饭了,原来是鸿门宴,大师侄。”
&esp;&esp;李梦阳不高兴了:“怎么喊这个。”
&esp;&esp;江芸芸咧嘴一笑。
&esp;&esp;“我打算借此机会弹劾一波这些怙宠横甚,人莫敢问的勋贵。”李梦阳神色愤慨,“那些贵勋骄纵犯法,招纳无赖,网利贼民、夺人田土,拆人房屋,虏人子女,要截商货,占种盐课,横行江河,张打黄旗,势如翼虎,当真是令人看之,听之,思之,全然愤怒。”
&esp;&esp;二十岁进士及第的李主事才思雄鸷,但也刚烈脾气,幸好当今的陛下实属温和,对于他的几次弹劾都轻拿轻放,并不追究。
&esp;&esp;见江芸芸没说话,李梦阳不悦质问道:“你不愿意随我一同上折。”
&esp;&esp;江芸芸摇头。
&esp;&esp;“江其归,你当年刚考上状元,就敢为那些御史求情,今日却视若无睹百姓苦难,难道一场刺杀就吓破了你的胆子。”李梦阳大怒,拍案而起。
&esp;&esp;江芸芸连忙把差点翻滚下来的糕点一把抓住,闻言只是无奈问道:“你觉得你这折子上去,陛下会如何处置?”
&esp;&esp;李梦阳冷笑一声:“自来多少弹劾折子蜂拥而上,可陛下都置之不理。”
&esp;&esp;“那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江芸芸反问。
&esp;&esp;“如何是多此一举。”李梦阳震怒,不可思议,“这些人简直是陛下身边的污点,君辱臣死,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如何能畏缩沉默,江其归你竟是这种人。”
&esp;&esp;江芸芸摇头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esp;&esp;“那你是何意?”李梦阳冷笑一声,冷冷质问着。
&esp;&esp;“陛下有尧舜之仁也,对你对我,对那些勋贵全然一视同仁,所以若非箭在弦上,势在必行,他定然不会处理亲眷勋贵,陛下也是人,七情六欲全是裹挟,文官又与勋贵略有不同,陛下于我们是仁,于他们是爱,你让陛下在如此平静的时候,在仁爱之中做选择,陛下是不会选的,且欲速不达,现在也不过是打草惊蛇,若是今后真有大事,如此高频率的弹劾,陛下早就疲了。”
&esp;&esp;李梦阳还是觉得江芸是在推脱,再也待不下去了,冷笑一声:“还真是李阁老的好师弟,好有一番自己的大道理,算我看错你了,告辞。”
&esp;&esp;江芸芸看着甩袖而去的人,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骂我就骂我,怎么还骂上我师兄了。”
&esp;&esp;“小二,打包!”小穷鬼江芸芸喊人,一点也浪费。
&esp;&es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