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他脸上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着一丝笑意。
&esp;&esp;似乎在猜测，等明天孩子们起床了，对这份‘礼物’是何等的惊喜？
&esp;&esp;张九阳默然，他在孟先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慈悲，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力量。
&esp;&esp;其实就算今天他不来，相信孟先生最后也一定会站出来，保护这些孩子。
&esp;&esp;因为在这些孩子的身上，他又何尝没有看到妹妹的影子？
&esp;&esp;“张九阳，你说的那种世道，真的会有吗？”
&esp;&esp;在彻底消散前，孟先生又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是个临终的老人一般，要反复确认。
&esp;&esp;张九阳正了正衣襟，挺直身子，眼中露出一丝回忆之色。
&esp;&esp;“会有的。”
&esp;&esp;“总有一天，所有的孩子都能读得起书，他们会有干净的书本，整齐的书桌，宽敞而明亮的教室，能填饱肚子的白面馒头和白米饭。”
&esp;&esp;“即便是残疾的孩子，也都有读书受教育的权利，都能不受歧视和侮辱，堂堂正正做人。”
&esp;&esp;“这样的学校会开遍每一座大山，每一个民族，飘扬的红旗下，是朗朗的读书声……”
&esp;&esp;张九阳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思念。
&esp;&esp;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在此世却如此珍贵。
&esp;&esp;甚至连孟先生这样的人，都不敢去想，只敢小心翼翼地去问。
&esp;&esp;孟先生的眼中露出希冀之色，仿佛顺着张九阳的话，看到了那个美好的世界。
&esp;&esp;“真好。”
&esp;&esp;“你觉得好，那就留下来，一起看一看，双面佛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esp;&esp;张九阳依旧没有放弃劝诫。
&esp;&esp;孟先生摇摇头，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esp;&esp;“你口中所说的未来，我看不到了，但我相信，我的学生们……”
&esp;&esp;“会替我看到的。”
&esp;&esp;身影消散，孟先生的毕生修为化为泡影，那位青衫儒袍，喜欢泡茶的先生不见了，窗边只留下了一株小小的菩提。
&esp;&esp;枝生两叉，一前一后，仿佛故事里的那对兄妹。
&esp;&esp;张九阳见到这一幕，心中突然有些发堵。
&esp;&esp;一路走来，他见了许多人心险恶，妖魔暴行，但同样的，他也见到了许多牺牲和善良。
&esp;&esp;这个一直在嘴上强调着不相信爱和善意的人，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践行着爱和善意。
&esp;&esp;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esp;&esp;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张九阳很难想象，像孟先生这样的人，会是双面佛的一部分。
&esp;&esp;伸手将那一小株菩提枝拿起，张九阳轻轻一叹。
&esp;&esp;“赌品真差，明明输了我三只红薯，却不肯认账。”
&esp;&esp;他坐在这间简陋到几乎家徒四壁的茅草屋中，望着窗外静谧而祥合的夜色，久久没有离去。
&esp;&esp;……
&esp;&esp;次日，清晨。
&esp;&esp;张九阳将这根连枝菩提种在了私塾的院子中。
&esp;&esp;他毫不讲形象地坐在地上，扁起衣袖，吃着香甜的烤红薯，连吃了三大块，最后一块放在了菩提前。
&esp;&esp;“待你亭亭如盖时，我让你看看那个世道。”
&esp;&esp;“当然，要是没成功，你也别怪我，毕竟是说大话嘛，我要是不那么说，又怎么能让你弃暗投明？”
&esp;&esp;“不服气？那你跳出来打我呀。”
&esp;&esp;“呵呵，看来你很服气。”
&esp;&esp;……
&esp;&esp;张九阳在菩提前自言自语，嬉笑怒骂，但最后都化为了长长一叹。
&esp;&esp;“行了，不开玩笑了。”
&esp;&esp;“你的那些孩子们我都帮你安顿好了，他们会过上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至于你……”
&esp;&esp;“我告诉他们了真相，他们都知道自己能恢复正常，是因为你的牺牲。”
&esp;&esp;“别骂我，我就这性格，你可以死，但不能被遗忘，你的牺牲，应该被人记住和看到。”
&esp;&esp;“以后学生们会常常给你浇水和施肥的，也会经常陪你说话，他们会告诉你，这个世界……”
&esp;&esp;“有没有在一点点变好。”
&esp;&esp;说到此，张九阳起身，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最后望了一眼菩提，笑道：“走了，回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