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方才的温存假象骤然碎裂, 那人喉间滚动的阴影里, 分明蛰伏着尚未褪尽的杀伐气。
&esp;&esp;那目光剖开皮囊直刺脏腑，仿佛对他说：“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esp;&esp;寒意顺着顾时泽的脊椎蜿蜒而上, 连带着喉间都泛起酸涩的刺痛。
&esp;&esp;——又是这样。
&esp;&esp;顾时泽垂眸避开冷得让他心凉的眼神, 却避不开心里那点不满在胸膛中叫嚣。
&esp;&esp;他曾经连裴宁谕胸前那颗红痣的位置都记得分毫不差，如今却连他的虚拟影像都要避开那重新扣紧的衣领。
&esp;&esp;此刻两人明明隔着不过几米距离，却仿佛横亘着经年未化的雪原。
&esp;&esp;尤其是在关于身世的风波发生之后, 这样的场景愈发频繁。
&esp;&esp;曾经和他一块长大，脾气差的要死，却唯独一次次纵容他的那个人，如今倒映着审讯室般的冷厉眸光，将他那些隐秘的、不合时宜的期待通通照成虚妄。
&esp;&esp;他现在对裴宁谕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就这样，之后呢……
&esp;&esp;查出背后威胁那人后，裴宁谕就该对自己下手了吧。顾时泽忽然不敢深想。
&esp;&esp;“抬头。”
&esp;&esp;裴宁谕淡淡道：“说说看你查到的东西。”
&esp;&esp;瞧。
&esp;&esp;只有在裴宁谕需要他的时候，顾时泽才能看到裴宁谕努力维持着与从前无异的姿态。
&esp;&esp;顾时泽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掌心的产科记录已经在他手中皱作一团，勉强扯了扯嘴角，指尖轻轻点在手中泛黄的纸张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低沉而克制：“宁谕，我可能找到了你母亲的母族。”
&esp;&esp;裴宁谕的身影骤然凝滞。他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任由顾时泽打量他的面容。在中央空调的嗡鸣声中，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半边脸陷入阴影：“是那个beta吗？”
&esp;&esp;顾时泽点头：“对。”
&esp;&esp;“他姓楚。”
&esp;&esp;混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你出生在圣玛利亚妇产医院，接生医师于两年前去世了……”
&esp;&esp;裴宁谕突然低声不自觉道：“一个beta母亲，很丢人吧。”
&esp;&esp;寂静中，纸张的翻动声显得格外刺耳。裴宁谕凝视着对方被光影割裂的侧脸，他咬着牙，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强装作满不在乎。
&esp;&esp;“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esp;&esp;裴宁谕整个人仿佛被钉在真皮座椅上，冷白的手背暴起青筋，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esp;&esp;“顾时泽，你对裴柏声怎么看？”
&esp;&esp;“你家老爷子扶持我哥，所以我们两家关系才这么好。”
&esp;&esp;“如果一直是裴柏声当这个裴家少爷，你也会像待我一样待他吗？”
&esp;&esp;装作若无其事的话语下，是紧紧盯着顾时泽的脸看，生怕看到顾时泽真有异心的眼眸。
&esp;&esp;裴宁谕再一次怀疑着顾时泽的狼子野心。
&esp;&esp;&ot;毕竟这些年我对你，实在算不得好。&ot;
&esp;&esp;裴宁谕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要将某种情绪刺入顾时泽的心底：“你想报复我吗？”
&esp;&esp;少年仰着头质问，仇视的目光几乎要把人钉死在当场。
&esp;&esp;他知道他只要肯服一服软就能做到这件事，可惜他从来不信别人的真心。
&esp;&esp;故而，杀威棒偶尔带着软钉子，双管齐下，逼得顾时泽时而心疼的一塌糊涂，时而又恨他冰冷没有心。
&esp;&esp;没等顾时泽张口，裴宁谕便厌弃地扭了头：“随便你。”
&esp;&esp;他不喜欢处于下风的位置，即使如今是他受制于人，他也要重新夺得主导权，骨子里的强势不允许他流露出一点软弱。
&esp;&esp;&ot;只要我想，我就能让顾慕青第二天戴着婚戒进裴家祖宅。&ot;
&esp;&esp;裴宁谕在示威：“你别逼我。”
&esp;&esp;少年琉璃般的眼眸冷睨着，漂亮得让人觉得，即使他杀人都带着甜腥味。
&esp;&esp;顾时泽却毫无心情，去看那令他心动的眉眼。
&esp;&esp;此刻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猜忌，比顾时泽手里拿着的报告还要森寒。
&esp;&esp;看着裴宁谕狐疑的脸，顾时泽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esp;&esp;他们认识那么久，他哪里就值得威胁了。
&esp;&esp;好好给他说句话不行吗？
&esp;&esp;顾时泽自认，他从来都没拒绝过裴宁谕的任何要求。
&esp;&esp;裴宁谕凭什么要一次次来质疑他的真心。
&esp;&esp;&ot;别打顾慕青的主意。&ot;顾时泽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