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3修(2/2)

&esp;&esp;只是她想不通。

&esp;&esp;“阿元对你这么好,你当初去浅川,第一年课外活动没钱去,是阿元替你交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esp;&esp;凌佳发现跟蠢人说话不适合绕弯子。

&esp;&esp;“阿姨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糊涂?让你儿子受伤的人不是我,是宗珉恩,你不去怪凶手,给我上思政课,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还是说您只敢让我换上拖鞋,不敢让宗珉恩来您儿子病床前道歉?好在我脾气好,并不会跟您计较什么,但宗珉恩就不一定了,据说他在梨津职高,让一所学校百来号学生进了医院,啊,说到这里真的很巧,进的也是梨津私立医院呢,就是我妈妈去世的医院。”

&esp;&esp;禹母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威胁我?!”

&esp;&esp;“只是好心告诉您禹元可能面临的状况,怎么能算是威胁?”

&esp;&esp;禹母握紧拳头,戒指硌得手指生疼。

&esp;&esp;自从她嫁入豪门,还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esp;&esp;威胁、挑衅,这些下流社会才会有的陋习,无论怎么看,都让人作呕。

&esp;&esp;她看着面前的女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这样的人她见的太多,要的无非是一个东西。

&esp;&esp;“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esp;&esp;钱?

&esp;&esp;若是几年前她这么问。

&esp;&esp;凌佳会开心的报数。

&esp;&esp;但现在钱对她的吸引力,可不如这位贵妇人脸上的几分惊慌。

&esp;&esp;“您把我当什么了?”她轻轻咬着下唇,做出受伤的表情,甚至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眼泪,柔声说:“我只是想问问您,我母亲生前在颜家除了当保姆还做过什么?我怎么会找您要钱呢,这可是敲诈勒索啊……”

&esp;&esp;“我、我怎么会清楚?”

&esp;&esp;“这样啊——”

&esp;&esp;凌佳起身,看向紧闭的病房门,笑着对禹母说:“那麻烦您清楚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对了,您这么有钱,不如考虑给禹元转学吧,得罪了宗家的人,在浅川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作为朋友,我实在很为他担心。”

&esp;&esp;禹母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esp;&esp;该死该死该死!

&esp;&esp;这个贱人!这个出生在贫民窟,从孙惠真那个贱人肚皮里爬出来的小贱人!

&esp;&esp;她竟然敢对她的儿子出手!

&esp;&esp;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得仿佛刚结束捕猎的棕熊,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这样能将她撕碎在这里。

&esp;&esp;凌佳欣赏完禹母带来免费的动物表演。

&esp;&esp;做为答谢,礼貌地与她道别:“今天就到这里,祝您生活愉快,也祝禹元早日康复,想起什么的话,欢迎打给我。”

&esp;&esp;她走出过道。

&esp;&esp;消毒水的气息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

&esp;&esp;她厌恶这种味道,它覆盖了孙惠真身上的油烟味,让她变成腐尸一具。

&esp;&esp;她没看见孙惠真的尸体,于是无数次想象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

&esp;&esp;干瘪?腐烂?还是就像睡着,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没有了呼吸。

&esp;&esp;她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只要不去构想,便不会被恨意淹没。

&esp;&esp;想杀人。想要宗渡的那把手枪。也想要他休息室里那些她没看过的美工刀。

&esp;&esp;子弹穿过头颅,脑浆会流出来吗?不会的话,那就对准眼球,对准心脏。

&esp;&esp;或者用刀片一寸寸剥开这些人的肌肤,让骨肉分离,像在制作一道美味佳肴,直到剖出那颗心,捏在手里,再问一次那个问题。

&esp;&esp;——孙惠真到底遭遇了什么?

&esp;&esp;她确定凶手就是颜家人。

&esp;&esp;哪怕错了也没关系,宁愿错杀,也绝不放过。

&esp;&esp;她有这么漫长的一生,可以和这些人慢慢较劲。

&esp;&esp;医院冷冽的白炽灯让她看清自己的双手。

&esp;&esp;看见上面的掌纹,摸到跳动的脉搏。

&esp;&esp;身旁便是一间病房,窗口的玻璃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esp;&esp;她长久的注视,透过自己的瞳孔看见了孙惠真的少女时期。

&esp;&esp;这个时刻,她仿佛觉得不是自己被孙惠真孕育。

&esp;&esp;而是她在孕育孙惠真。

&esp;&esp;她变成灰的尸骨在她体内重建,她才是她真正的骨灰盒。

&esp;&esp;病房里起身去厕所的人猛然对上凌佳的脸,吓得一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sp;&esp;凌佳有些抱歉地双手合十,对着窗口说了声抱歉。

&esp;&esp;她转身,打算离开时却发现面前站了个人。

&esp;&esp;笔挺的黑色西裤,从面料到剪裁都透露着昂贵。

&esp;&esp;外套袖口是繁复的玫瑰暗纹,枝蔓从他袖口跃出,一点点攀附到她身上,缠着她的脖颈,勒住她的呼吸,让她几乎僵硬地慢慢抬头,看见一双漆黑深邃的眸。

&esp;&esp;他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esp;&esp;像是一档观察节目的幕后嘉宾,也像是丛林里蛰伏的危险野兽。

&esp;&esp;那双眼冷淡地凝视着她,仿佛透过她的皮囊看出那些危险血腥的心思。

&esp;&esp;沉默是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在地上汇集成一小片汪洋。

&esp;&esp;两人在寂静中看着彼此。

&esp;&esp;凌佳在短暂的惊讶后,便平复了心情。

&esp;&esp;只是有些困惑。

&esp;&esp;不知道宗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esp;&esp;他的眼神太具有攻略性。

&esp;&esp;逐渐让凌佳感到不适,倘若这是场无声的较量,凌佳率先举起了白旗,她错开视线,看向他凸起的喉结。

&esp;&esp;找了个安全的话题,轻声问:“吃饭了吗?”

&esp;&esp;不错的话题。

&esp;&esp;如果声音没有颤抖的话。

&esp;&esp;宗渡看着她这张漂亮脸蛋。

&esp;&esp;薄唇轻掀,问她:“慌什么?”

&esp;&esp;不像质问。

&esp;&esp;更像纵容。

&esp;&esp;凌佳没明白,下意识重复:“什么?”

&esp;&esp;在宗家做戏一整天。

&esp;&esp;那些甲乙丙丁上演的精彩剧目都没此刻有趣。

&esp;&esp;凌佳大概不清楚,她故作不懂时,耳朵比平时要红许多。

&esp;&esp;他偏爱她这个样子,不介意让她更明确自己的想法。

&esp;&esp;“其实比起演技精湛的演员,我更偏爱你的青涩,懵懂无知?乖巧懂事?”

&esp;&esp;“凌佳,你为我量身定做的人设我很满意。”

&esp;&esp;宗渡说着,朝她走了过来。

&esp;&esp;几步路的距离,在她眼中变得格外缓慢。

&esp;&esp;直到他身上的松木味道逐渐覆盖医院的消毒水气息。

&esp;&esp;凌佳动动手指,觉得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

&esp;&esp;只是眼下的情形来得突然,她尚未想好台词。

&esp;&esp;只能略显茫然地站在这里,一双清澈的眼看着他唇角露出的笑意。

&esp;&esp;他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他饲养的宠物。

&esp;&esp;两人之间存在的身高差让他弯腰,对上她茫然的眼睛,好心伸手,安抚动物那样轻轻抚摸她的脸。

&esp;&esp;放低的声调像羽毛,提醒她:“千万别崩,继续装下去,至于你在别人面前什么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esp;&esp;比起情话,更像是一种警告。

&esp;&esp;警告她要装就装到底。

&esp;&esp;她乖巧点头,主动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esp;&esp;拾起乖巧,温柔地问他:“那你吃饭了吗?”

&esp;&esp;“还没。”

&esp;&esp;“想吃什么?”

&esp;&esp;这是个复杂的问题。

&esp;&esp;宗渡苦恼地皱眉。

&esp;&esp;“那吃蛋炒饭好吗?我很擅长做这个,出门前看冰箱里也有鸡蛋,阿姨今天会上门吗?”

&esp;&esp;“她可以不来。”

&esp;&esp;“那我做给你吃吧。”

&esp;&esp;“好啊。”

&esp;&esp;走出医院。

&esp;&esp;宗渡的车等在门口。

&esp;&esp;凌佳回头看了眼楼上,玻璃反射着刺眼的日光。

&esp;&esp;她眯起眼,收回视线,在坐上车前又叫了一次宗渡的名字。

&esp;&esp;宗渡抬眸看她。

&esp;&esp;敞开的车门,凌佳在车门外弯腰,双手撑在座椅上,凑近在他面前,柔声问:“你会帮我兜底的,是吗?”

&esp;&esp;宗渡的手指撩开她的衣领,看见属于自己的那枚纹身。

&esp;&esp;指腹轻轻在上面擦过。

&esp;&esp;他每每垂眸,睫毛便如蝴蝶栖息。

&esp;&esp;论装腔作势,他也是个中行家。

&esp;&esp;如今装纯情,略微勾唇,露出温和模样,便显得格外深情。

&esp;&esp;只是视线并不清白,直勾勾地往她衣领里面探。

&esp;&esp;“当然。”

&esp;&esp;他肯定地回答了她的疑问,又笑着补充:“你让我开心,我就为你兜底,很公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