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季皇为我解了一桩心头恨,若此时出兵讨伐,岂不显得我忘恩负义。”伏兆看出燕国不希望两边邻国再起兵戈,也明确做了表示,但紧接着语气中又带了几丝不忿,“可她登基后颁布的诏书也给我添了些不自在,实难与之通好,再说我国物产丰饶,商贸繁盛,也不需要她们江南的东西,没有趁乱东征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了。”
这时一位阁令也顺着伏兆的话对妊婋说道:“那边值此新旧交替之际,必定还有许多残余的宗族势力需要镇压,季皇这龙椅坐不坐得稳,亦待观望,我们建议贵国也别赶在这时候往建康出使去蹚浑水,且看看情况再说。”
这算是进一步表明了伏兆和整个九霄阁的态度,妊婋想了想,也不提她们需要南方蚕丝的事,只说:“若新朝可能会再生动荡,那更应遣使过去打探其朝堂动向,才好提前应对。”
伏兆和九霄阁众人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双方在这日会谈上各持己见地说了半日,最后也没能达成共识,只是后来为了缓和气氛,其中一位阁令把话题转到了南海国上,伏兆也顺势问了问南海诸国都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听妊婋说她们带回了一船花斑石,遂请她同互市府说来日带些样石瞧瞧,看上去她对南海国的兴趣比对江南要高些。
这也是出于一些地利考量,司砺英的南海国能在东南方向牵制昭国,对于燕宸两国来说都是应该拉拢的对象,不管物产方面有没有实际的互通价值,她们都需要借此巩固与南海的联络。
这日的会谈从巳时初刻一直进行到午初刻,虽然并没有达成什么结论或协议,但最起码双方都表明了各自对新朝廷的不同态度,妊婋觉得这也算是有了一点进展,这次她们要在长安留驻一个月,或许接下来的会谈还能慢慢松动,于是欣然同众人往内宫后湖岛上赴宴。
席间妊婋只闲谈了些南海见闻,再就是听鲜婞讲了讲燕国民间这两年为取代儒学而兴起的各类新学说,同时也跟九霄阁众人了解了宸国各地的学堂科考制度。
午宴结束后,伏兆又请她们在后湖泛舟品茶,直到申时末才命外事官送她们回到大使府。
这日的宫中午宴菜式虽精致丰盛,但妊婋和鲜婞在席间都顾着谈讲倾听,也没怎么敞开来吃,至午后回到大使府都觉得这午宴好似没吃一般,于是又一人吃了一碗馄饨。
终于填饱了肚子后,妊婋和鲜婞同几位大使和洛京来的府君在堂屋里说了说后续的会谈安排,直到天色渐晚,一位管事走进堂屋内,说大使府门外来了一位传话的执事。
不多时,那位执事被请进大使府,妊婋见是个生面孔,很快她听那位执事说道:“我家主人想请上元府两位柱国到寒舍小聚闲叙,不知肯否赏光。”
妊婋接过她递来的帖子,见内中是几句敬慕邀约之词,落款写着崇宁坊璞园,旁边一枚椭圆小印上写着一个“隽”字。
鲜婞也瞧见了帖子内容,两个人对看了一眼,这是九霄阁阁丞之首隽羽宅上发来的邀请。
华灯纵博
自秋分过后,长安城中各坊间的宵禁提早到了戌时初刻开始,此时已交戌正,坊门早已关闭,但隽羽的璞园与燕国大使府同在崇宁坊内,倒是不受宵禁限制。
妊婋和鲜婞走出大使府,见门外停着一辆不大起眼的青绸厢车,她两个客随主便,应那执事的邀请登上了车,见这车虽然外面看上去低调朴素,内里装潢却十分雅致,内中都是半新不旧的蜀锦靠垫,厢壁四角上悬挂香囊,散发着淡雅清气。
妊婋坐下来摸了摸那靠垫,蜀锦虽是宸国特产,但因造价不菲且要供应西域商路,国中数量也很有限,官员富户若购得一匹半匹,都是裁衣或做靴面鞋面以彰显奢华,而普通民众平日里穿的则多是各地自产的麻布或丝布。
拿国宝一般的蜀锦做这辆不起眼厢车里的靠垫,即便是在长安城里,想来也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