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宣可以不必死……
她遥遥与魏璋对视,眼中波澜起伏。
魏璋朝她屈指,墨玉扳指闪着金光。
好像,那真的是一束可以抓住的光。
她像受了蛊惑,直起身来,僵硬地迈出了一步。
轰!
脚尖刚一探出裙摆,身后骤然响起撞击声。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在薛兰漪后背上。
“啊!陆大人!陆大人!”月娘扬声尖叫。
薛兰漪蓦地回过头,陆麟撞在了石门上,如烂布偶一样滑倒下去。
撞开花的脑袋血水飞溅,在棱角不平的石门上留下一串殷红。
陆麟撞墙自尽了?
“陆麟!”薛兰漪立刻清醒过来,转身奔向血泊里的人。
几乎扑倒在陆麟身上。
可他一动不动,只有额头上的血还不停流着。
薛兰漪用绢帕擦拭。
擦不干净,越擦越多,绢帕湿透了。
月娘也推开呆呆站着穆清泓,上前撸起袖子,“我会掐人中,我会掐人中!”
月娘虽与他们短短数面,可是她很喜欢他们。
不想他们每一个人出事,所以掐人中的手抖得厉害。
然则,掐得多深,也探不到一点的气息了。
陆麟的手耷拉在地上。
缝着补丁的衣袖里滚出几颗桂圆。
这是自家树上的桂圆,他特意带来恭贺魏宣和薛兰漪的。
他们约定过,要将他种的桂圆铺满宣哥和漪漪的喜榻。
他还没给他们铺喜榻呢……
薛兰漪望着在血水里打转的桂圆,讷讷摇头,“为什么?为什么?”
薛兰漪的声音带着泣,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句嘶吼,“为什么要送死?”
五步之外,魏璋指尖一颤。
撞墙飞溅起的一滴血珠,也刚好溅在他勾起的指尖上。
温热的,很真实。
魏璋凝眉,望着那滴在手心晃晃悠悠的血珠。
血珠上,赫然浮现少年陆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他搭着他的肩膀,“阿璋,人的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你不说话,别人以为你是哑巴。”
“你是哑巴,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像我方才一样以理服人,骂到他找不着北,知道吗?”
少年陆麟顶着一颗被打碎漏风的牙,说话的时候血和唾沫如雨下,“你是不是不会骂人?我教你啊,我会三十九种不同的骂法!”
“阿璋,你学啊,你怎么又不说话?”
……
那是长德十年十二月初五,隆冬,更钟响了六下。
两个少年勾着肩,一瘸一拐地走。
长长的甬道里,只有陆麟聒噪的声音。
他给他披的披风是紫色的,不好看,很重。
而且他根本没有三十九种骂人的方法。
只有八种,说起来拗口,要念一百二十遍才能学会……
魏璋屈指轻轻摁住了那一滴快要凉透的血。
沉静的目光透过人群,望向地面躺着不动的人。
其实他也看不到什么。
陆麟被薛兰漪、魏宣、月娘围得严严实实。